富邦蔡明忠、旺旺蔡衍明都想和他合作王令麟：我要拿回東森電視

富邦蔡明忠、旺旺蔡衍明都想和他合作王令麟：我要拿回東森電視
撰文者：尤子彥

掏空公司資產達四百二十七億多元的力霸事件，爆發迄今將屆滿三年，一審遭判刑十八年的王令麟，首次打破沉默面對公眾，透露他東山再起的媒體計畫。

苦思東山再起的王令麟，首先要面對社會公斷力霸案的是非標尺。（攝影者．楊文財）
「用東山再起形容我，這樣說滿貼切的。」涉及台灣金融史上犯罪金額最高的力霸案，一審遭重判十八年的前東森集團總裁王令麟，在力霸事件爆發兩年十個月後，首度打破沉默。

時間回到今年九月八日，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（NCC）同意王令麟以東森國際法人代表身分，出任東森電視董事會董事，讓王令麟得以重返由他一手創辦、經營權落入外資凱雷手裡的媒體事業，儘管官司仍纏身，這位昔日媒體大亨卻已展開重出江湖的第一步。

也在同時間，市場卻傳出凱雷繼出售凱擘股權給台灣大哥大後，下一步將出售東森電視台，凱雷喊價一百億元，而市場傳出有意爭取東森媒體版圖的候選人，則包括富邦金控董事長蔡明忠，以及與王令麟私交甚篤的旺旺集團董事長蔡衍明。這似乎擺明了王令麟的復出舉動，將面臨極大考驗。

外界眼中，「兩蔡一王」的電視爭霸戰已呼之欲出。但實情是，接受《商業周刊》獨家專訪的王令麟首度證實，結盟本土資金，搶回東森電視經營權，才是他重新復出商業舞台的本錢。

「我從來沒有離開媒體，兩個蔡老闆都來找過我，凱雷也回覆隨時可再上桌談價錢。」辦公室內播放著唱詩班聖歌，背後是刻有「耶和華保護你」的十字架，拿起塑膠水杯礦泉水，王令麟雖少了昔日霸氣，卻依舊無法忘情將他推到人生高峰的媒體事業。

只是，身陷力霸王家重案官司，加上東森媒體王國昔日最重要的兩大金雞母——東森得意購與東森媒體科技（現已更名為凱擘），都已相繼落入外資手裡，王令麟要拿什麼當復出籌碼？他憑什麼讓兩個蔡老闆都要找上他合作？

復出籌碼在哪？
持股不高，卻是關鍵少數

攤開東森電視的股權結構，除王令麟擔任董事長的東森國際這家上市公司持股二一‧三二％，再加上其所主導的遠富國際與其個人持股，王令麟總計可掌握東森電視三成股權，在目前十五席董監事當中，可派任三席董事席次、一席監察人；但反觀凱雷集團透過偉齊、偉育兩家公司，持有東森電視六四‧一三％，可以說，拿下凱雷就等於取得東森電視台的主導權，王令麟其實沒有任何影響力。
既然如此，王令麟還有什麼籌碼？答案揭曉：依照先前凱雷與東森的買賣契約，一旦凱雷打算出清持股下車，東森國際享有優先買回權。換言之，王令麟打的算盤是，除非有新投資者發動敵意購併，否則，結盟他才是入主東森電視的捷徑。「凱雷和富邦、旺旺、潤泰至少五個對象接觸過，（到最後）你說的兩個蔡老闆和尹衍樑，都回頭找Gary（王令麟英文名）談。」王令麟說道。

原來，是當年的一紙東森國際優先承購權合約，讓王令麟成了關鍵的少數。那他心裡頭適合的合作對象又是誰？王令麟認為，他看好富邦蔡明忠吃下凱擘，積極整合電信、媒體的數位匯流平台大戰略，這是他當年東森媒體王國全力描繪的藍圖，只是由別人實現而已。王令麟這句話的背後意思是，他和蔡明忠有共同的媒體理念。

至於旺旺蔡衍明會找他合作，王令麟則認為，蔡衍明是看上他創立電視購物台的成功經驗，「基本上，大家看的都是大陸市場，外資是看不懂華人媒體市場的。」王令麟評估，一旦兩岸簽署ECFA，開放媒體服務業，大陸廣告進入台灣市場，一年至少帶進兩億美元廣告產值，媒體市場將再度洗牌，對目前手上握有七個有線頻道的東森電視，肯定是大利多。

對此，富邦與旺旺對於和王令麟結盟並無回應，但在王令麟口中，「雙蔡」合作幾已成定局，唯一還沒確定的，「只是時間問題，關鍵在年底出爐的財報。」王令麟篤定的說，等年底東森電視財報出爐，提出未來三至五年的營運計畫，外資就能據此開價。而究竟是哪個「蔡」會和他聯手共治新東森電視，他的回答是：最快明年農曆年前後，答案就揭曉。

如何走出低潮？
尹衍樑逼他面對人群

如今，王令麟一天工作時數依舊高達十四小時以上，整天不是開會就是緊盯著辦公桌正前方，四面牆上都掛上輪流播放東森頻道的五十吋大螢幕電漿電視，談起兩岸媒體市場的復出大計，他流露出「我將再起」的自信，諷刺的是，自信的背後，卻是王令麟隨時有兩位調查局調查員二十四小時監視，形同遭軟禁。

這種生活，也曾讓他的求生意志一度動搖。「去年七月（前寶來集團總裁）白文正自殺，那個情景（指自我了斷）我進看守所前，腦中就出現過很多次了，」王令麟陳述歷經力霸風暴的內心轉折。

王令麟說，「哪個企業家不要面子，人總有羞恥心，」去年五月以三億五千萬元保釋金結束羈押後，這位國內第一個兩度進出看守所的企業主如此形容，內心有很深的羞恥感。「日本人是切腹自殺，我是躲在家裡不敢出門，」直到接到潤泰集團董事長尹衍樑的一通電話。

那是去年八月六日，尹衍樑堅持要王令麟去晶華酒店碰面。「我到了，打電話給他（尹衍樑），他叫我往前走一百五十公尺，竟是牛排館，坐滿了人。」事前沒有任何心理準備，離開看守所後第一次暴露在人群當中的王令麟，惶惴不安。他看見尹衍樑坐在包廂，趕緊過去，可是，「那包廂是間玻璃屋，一覽無疑，我把鴨舌帽壓到不能再低，尹衍樑劈頭第一句話竟是『把帽子摘下來！』」

「我說要點餐，他（尹衍樑）說不行，自己去沙拉吧取餐。我又說，大哥你強人所難嘛！」最讓他措手不及的是，在尹衍樑堅持下，王令麟乖乖走出去，兩人才開始排隊拿菜，尹衍樑又對著隊伍裡的客人大喊，「他就是王令麟、王令麟啦！」

面對突如其來的「洪水療法」（編按：一種心理治療技巧，指透過連續刺激，成為氾濫狀態，削弱受治療者對敏感事物的反應），王令麟說，「我回到玻璃屋，拿掉六百度的眼鏡，以最快速度埋頭苦吃，只有這樣，才不會看到別人異樣的眼光。」

「犯錯就接受，我不迴避責任，也會謙卑的接受社會批判。」王令麟說，「我才五十四歲（強調兩次），一定要堅強活下去，我有員工要養，企業體就是要有手足之情。」
現在家人關係？
連兄弟姊妹都只有法庭見

兩小時又四十分鐘的訪談，提到家人，王令麟總是漠然，沒有怨懟也不見溫情，他表示已未再與父親王又曾聯繫，「耶和華是我父親，雖然真正的父親走了，但我找到一個更愛我的爸爸。」王令麟似乎急著與家人切割，他說，就連兄弟姊妹，他也只有在法庭上才相見。談及員工，王令麟則兩度落淚，「我永遠記得回來的第二天，阿璨（東森保代總經理張璨）拉著我的手說，大哥，您終於回來了！」話才說完，王令麟豆兒大的淚水瞬間滾落臉龐。

「他們（指員工）等我三年，我不會讓堅持守候等待我的人失望。」王令麟噙著淚說，「比起當年創立東森，現在好多了，只要面對官司就好，我還有團隊。」準備重出江湖的王令麟，這樣告訴自己；只是不曉得，他口中不使其失望的人，是否還包括一群堅持等候力霸王家要還公道，卻至今仍求債無門的可憐投資人。

一紙東森國際優先承購權的合約，因此成為東森電視關鍵少數，加上一批換帖的死忠幕僚，是曾經以十億美元身價，一度擠進《富比世》台灣富豪排行榜第七名的王令麟，尋求翻身的籌碼。只是，槓桿的另一端，卻是力霸王家聯手虧空投資人百億資產，兄弟姊妹七人一審重判總計一百零二‧五年期刑；牽連另外一百三十二位被告，打破台灣司法史紀錄的世紀弊案，所帶給社會的巨大傷害。

當年，王令麟靠著操作高財務槓桿的「大算盤」邏輯快速崛起。這回，能否靠東森電視招親的復出計畫，再度槓桿出絕處逢生的契機，這盤算計面臨的考驗，不只是他個人能耐，更是社會公斷力霸案的是非標尺。

延伸閱讀：堅持「Show me the money」經營哲學

五年前，東森集團成長攀到最高峰，旗下員工七千人，一個月光是薪水就要發二億四千萬元，集團年營收高達六百五十億元，當時王令麟接受《商業周刊》專訪，大談金錢至上的生意經：「Show me the money.（把錢變出來給我看！）」露骨的媒體經營邏輯，導致政大傳播學院教師以二十三比零票數，拒絕「東森集團王令麟獎助學金」頒給學生。

如今，帶領的員工僅剩五百餘人，昔日的媒體鉅子成為落難大亨，但王令麟並不認為這句經典名言有修正必要。「這是我的經營理念，過去、現在、未來都不會改變。」他強調。

儘管因力霸掏空案於一審遭重判十八年，王令麟至今仍認為，企業經營最重要的就是追求利潤，其次才是社會責任。他急著劃清界線，他說，如果不是因家族關係扯上力霸事件，東森旗下的公司一點問題都沒有，「力霸案到今天，我個人和東森沒有任何一張退票。」

對於力霸事件中學到的教訓，王令麟認為只有一項：因銀行為此抽他百億銀根，他以後不會再借錢做生意。弔詭的是，這個說法若要成立，前提是有銀行肯再借錢給王令麟。